慕森

糊穿地心也绝不弃坑的小写手/致力于钻研张勇老师书籍、影视作品《贵婉日记》《天衣无缝》

231:重现过往

在林景轩答出口的那一瞬间,雷耀坤的眼神如刀,他有些不耐烦了:“景轩,你是不是想投靠共产党?像你这样出身不纯的人,他们会把你一脚踢开的!”

先前林景轩的头脑因为吐真剂的药物刺激而过度兴奋,而镇静剂开始发挥了药效,他的兴奋逐渐消失,头脑也变得十分疲倦。

“哥,我好累,你让我休息会……”林景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景轩!”

这一次,林景轩没有回应。沉默已久的军医再次解释道:“药物的作用过去了,他睡着了。”

“再给他打一针。”

“这玩意看起来像是浓缩剂,过量注射是会死人的。”

雷耀坤提高了音量:“打!”

军医的手指慢慢地推进注射器的柄,半管药剂一滴一滴地缓缓渗入林景轩的血液中。

昏昏沉沉的林景轩感觉到手臂肌肉有些肿胀,一股冰凉的液体像蝮蛇沿着前臂向肘弯内侧前进,轻微的刺痛混合汗毛倒竖的感觉,头脑里又一次泛滥起了冰冷的难受感。

林景轩用力睁开眼睛,他看到那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给自己打针。

“太冒险了,他的身体有可能受不住那么大的剂量……”

林景轩的耳朵像是被水堵住了似的,他难以集中精力去听那名医生在说什么,甚至感觉医生说话的语速变得十分缓慢,就像在收听信号太差的收音机,拖着长音、吱哇乱响。

林景轩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寒气在逐渐变浓,它们从四肢开始蔓延,很快就上升到了脖颈处。他又一次感觉到胸口一阵冰凉,像是将冰块捂在怀里似的,而头脑也开始“结冰”,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军医收起放在他胸口上的听诊器,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老天,他的心率太快了,他可能会猝死的。”

林景轩眼中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各个人像和景象来回切换个不停。林景轩使劲地眨着眼睛,幻像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却看见了一张最不愿见到的脸——许牧,那个拐骗他加入CC的恶毒男人。

林景轩厌恶地瞪着眼前人,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几年前就秘密将他击毙了,他甚至能回忆起当时自己用的配枪是勃朗宁M1903。可死人怎么会复生?林景轩想不通,脱口而出:“你不是死了吗?!”

雷耀坤惊恼地看了他一眼:“谁?谁死了?”

转瞬间,许牧的眉心处忽然多了一个枪眼。林景轩仓皇地看着鲜血从枪眼里涌出,他咽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说话,许牧的脸开始扭曲,转而变成了他在CC受训时,对他们最严格的主教官的脸。

主教官的双眼在冒火,他的手里拿着一根足有手指粗细、由纯牛皮和粗铁丝拧起来的教鞭。

林景轩注视着那根令所有学员闻风丧胆的教鞭,他不敢抬头看主教官的眼睛,只是嚅嚅地叫道:“教官……”

幻像里的场景忽然开阔了许多,林景轩的身旁出现了其余几名学员的面孔,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制服,笔挺地站在教室里,而他自己却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

林景轩的耳旁出现了震耳欲聋的幻听:“你们的学习目标是什么?!”

几名学员齐声嘶吼道:“抓共谍,建功勋!除蛀虫,杀无赦!”

林景轩看得出了神,主教官举起黝黑的教鞭,“啪!啪!”两下狠劲抽在他身上。他真实地感觉到了尖锐的痛感在皮肤上炸开,自己也倏地站了起来,举起右手挥舞着,扯着嗓子大声吼着:“挖出共党要员!找出地下党电台!报效领袖!报效党国!誓死为党国效忠!”

医务室里,刚才还虚弱到坐不起来的林景轩迅猛地跳下了检查台,神情亢奋地举着右手在胡乱嘶吼。

“他这是疯了?”

雷耀坤疑惑地看向军医,军医快速地摇着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林景轩终归很虚弱,他的双脚踩在地上时完全找不到平衡,腿也使不上劲。他无意间碰撞到了桌子,竟直接跌坐在地上。

被林景轩封印在记忆深处的种种经历纷纷闯入幻像中,他忽然发觉自己和其余学员站在一片血腥前,耳边充斥着赤色分子绝望的喊叫声。狼狗把那些人撕得皮开肉绽,扒出五脏六腑,林景轩不忍直视地撇过脑袋,主教官对他吼道:“你为什么不敢看?你要把自己的心磨砺成铁石般坚硬!”

这一鞭击在林景轩头上,打得他自额至颈,长长一条血痕。林景轩的侧脸火辣辣地疼,他梗着脖子呛道:“不许打我的头!”

主教官怒气更炽,鞭子如雨而下,林景轩抱着脑袋,满臂、满身是血痕。疼痛像热油飞溅在皮肤上,他毫无尊严地在泥地里打滚、躲闪,为了活下去,只能一味地迎合及讨好:“啊——别打了!我下次会做得更好的!”

这是林景轩最不愿回忆起的经历,他像是失心疯似的在医务室的地面上滚动着。

这一出闹剧让林景轩出了一身冷汗,最终他躺倒在地上抽搐,眼前的一切都开始疯狂的旋转、扭曲。

军医怕他就此死去,赶紧扶着他回到检查台上躺好,可冰凉的听诊器才刚刚触碰到他的胸口,林景轩如有神力般,“啪”一下打掉了军医的手,转眼又跳到了地面上。他的双腿已经毫无力量可言,落地后的林景轩往前一扑倒,如同烂泥般栽在那。

雷耀坤眼睁睁地看着他“滑稽”的举动,狞笑着摇了摇头,同军医一起把他再次扛到检查台上,随即用几根束缚带将他捆得得严严实实。

雷耀坤的眼中闪过一丝虚情假意的同情:“景轩,别乱动,你的伤口化脓了,医生要给你做处理。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你说的教官是谁?你都看到了什么?”

林景轩眼神涣散地看着眼前两个白雾一般朦胧的身影,他气若游丝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让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

“景轩,我是你哥,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景轩的身体不再接受神经的指挥,他叫不出声,也挣扎不动了,好似漂浮在轻薄的云雾之间,而四肢渐渐化为虚无,连同脑袋也开始消失不见。他能听见耳边不断有温柔的声音传来,可那声音愈来愈远,最后也虚空地漂浮在身边。

“可能是过量的注射让他陷入了昏迷。”

“如果给他注入强心针会怎么样?”

“不,不,不!”军医连忙拒绝了雷耀坤的疯狂提议,“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雷耀坤不愿意听军医“胡言乱语”,他固执地把剩余的半管药水吸进注射器内,自己摸索着林景轩的右臂肘部,将最后半管吐真剂全部注入了突出的静脉内。

叮当一声响,注射器轻轻落在了金属盘里。军医不安地看着躺在检查台上的林景轩,好似在为一条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

每次有药水注入体内,林景轩都能感觉到大脑被冰封似的寒冷。他被那寒意惊醒,睁开眼却发现和煦的阳光罩在很宽敞的房间内,晏城中学的校长郑书缘坐在办公桌后,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拆开了手中的一份档案。

叩门声响起,站在角落的林景轩要跑过去开门,可那门却自己打开了,随即进来了一名穿着麻灰色常服和布鞋的瘦小男孩。

林景轩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名男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回味儿时参加入学面试的场景,而眼前的这两人似乎根本看不见自己。

校长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小景轩眼中有些羞怯,却仍然对答如流。

雷耀坤和军医眼睁睁看着被束缚在检查台上的林景轩摇头晃脑背诵着:“唯德学,唯才艺,不如人,当自砺。若衣服,若饮食,不如人,勿生戚……”

面试的最后,小景轩信誓旦旦地对校长说起“早日学成,为国所用”八个字时,看客林景轩的心里五味杂陈。他走过去想要拍一拍小景轩的肩膀,可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小景轩,所有的场景就像粉末般随风而逝,取而代之的画面竟是在大学课堂上。

讲台后的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画着抽象的图片,他的口中侃侃而谈,座位上的林景轩边听边记,既刻苦又认真。课后复习一遍课堂笔记是林景轩必做的事,他的眼睛只轻轻一盯,就能在幻像中看清笔记簿上端正的小楷。

他轻声念着笔记,宛有一条实业救国的道路在眼前展开:“直流电机的发展大致划分为以永磁体作为磁场的阶段,以电磁铁作为磁极的阶段,以及改变励磁方式阶段。因为电机的使用必须要由直流发电机提供电流……”

雷耀坤撇了撇军医,没好气地问道:“他在说什么疯话?是不是脑子被药水浸坏了?”

“他陷入了沉浸式的幻像里,这是一种让人身临其境的体验,他现在已经无法正常交流和问答了。”

林景轩念着念着,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抵抗的困倦蜂拥而至。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雷耀坤见林景轩不对劲,连忙打了他两巴掌,没有回应。

军医也着急了,他撑开林景轩的眼皮,拿起手电筒对着眼睛晃了晃,瞳孔对光没有任何反应。军医又拿起听诊器检查了一番,这才报以一个轻松的微笑:“别担心,他只是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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