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森

糊穿地心也绝不弃坑的小写手/致力于钻研张勇老师书籍、影视作品《贵婉日记》《天衣无缝》

260:败露

电话这头的雷耀坤咽了口唾沫,正想着如何应付时,李副官提高了音量,用威严的声音追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潘司令可是有言在先,若雷处长知情不报,包庇下属,助其逃跑,恕军法处将对所有涉案人员进行秉公执法。”

最关键的证据在对方手中,面对狐假虎威的李副官,雷耀坤也不好争辩什么。为了试探出他们是否亲眼看过手稿的内容,他只能放低格调,和和气气地解释道:“这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既然有确凿证据指向我们侦辑处,那就劳烦李副官外放一段录音内容,我来听一听是谁人所为,我亲自把他带去司令部谢罪,绝对做到公正不阿。”

话筒对面的李副官沉默了,雷耀坤隐约能听到一点搬动杂物的噪音。不一会儿,李副官拿起话筒吩咐道:“雷处长,请尽量保持周围环境的安静。”

礼愚和蒋尚勋一问一答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雷耀坤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虽然这声音有些变调,但足以让雷耀坤断定这盘录音带就是自己交给郑介民的那一份,而他们之所以没有把矛头指向自己,一定是因为他们没有看过手稿,只是暗暗知道这份录音带来自侦辑处。

半分钟后,李副官把话筒从录音机上移开:“雷处长,您要是觉得听不清楚,就来司令部当面对峙吧。”

雷耀坤按照早先设计好的“后路”,朝着话筒大声嚷道:“我知道是谁的声音了!这个礼愚真是胆大包天,目中无人!他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离间我和潘司令之间的关系!都怪我当初瞎了眼,用错了人啊!”

李副官虽然不知道礼愚是谁,但这“破事”终于有人能承担了,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下来:“潘司令可不管什么鲤鱼、鲫鱼,限你们在天黑前把他带来司令部当场接受审讯。”

雷耀坤正要应“好”,没想到李副官率先挂断了电话。雷耀坤抓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后槽牙也咬得咯咯作响:“一个小小的副官,仗着司令的面子竟敢这样对我说话……简直是辱我太甚!”

电话机被雷耀坤扫到了地上,“咣”地发出巨响。在隔壁整理文件的朱润芳闻声赶来,见雷耀坤的脸色涨得发紫,断定他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严重问题。

朱润芳生怕雷耀坤在发怒时还会继续摔砸桌上的东西,她试探地往里走了两步,轻声道:“处长,发生什么事了?”

雷耀坤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我的‘替罪羊’呢?”

朱润芳瞬间明白,满脸惊恐地:“事情败露了?!”

雷耀坤没有回答,朱润芳知道此时的沉默代表着“肯定”。倏遭大变,她抿了抿唇,忙道:“我……我现在就去把礼愚的母亲带过来。”

 

半个小时后,朱润芳搀着一名老妪缓缓走到会议室内安顿好,又将窗户紧闭,连窗帘也要通通拉上,再从外面锁住会议室的门。

朱润芳步履急促地回到处长办公室,微微皱着眉头从难闻的烟雾中走到雷耀坤面前:“礼愚的母亲已经在会议室软禁起来了。”

“软禁?”

朱润芳指了指自己的头部:“他母亲这里是有点问题,我已经派人看住她了。”

雷耀坤狠狠地吸了几口烟,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把人带来的?”

“我先说带她来找儿子,她说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已经被日本人杀死了。我又说是礼愚要见她,她说不能打扰大儿子的工作,说她大儿子在政府上班,当大官。我软硬兼施,根本没用,最后我只能和她说‘你儿子出事了’,她才愿意来。她的腿脚有问题,结果下楼梯时走得比我还快,现在我要不把她关起来,她能挨门逐户地找礼愚。”

“儿子出事了”这五个字让雷耀坤想到了曾经,他冷哼一声,两道白烟从鼻孔里快速喷涌而出——在他上中学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吓哭了女老师,校长愤怒地拨出电话,也是以这个理由把雷耀坤的父母急召来学校。虽然雷耀坤生性顽劣,经常惹是生非,父母没少来学校道歉,但听校长说是儿子出事了,他们嚷着要黄包车夫跑快点,途径十字路口时被一辆极速行驶的轿车所撞,三人当场毙命。不久后,雷耀坤因为谋杀校长未遂而被勒令开除,举目无亲的他游走在社会的灰色地段,在一场场打架斗殴中明白了生存的法则——只有自己够狠、够毒、够生猛,才能拼出通往明天的血路。

朱润芳看他一脸呆滞,有些不安地问道:“处长,您怎么了?”

从回忆里抽身而出,雷耀坤发觉自己的心已经像铁石般坚硬,对这些往事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负面的感受了。他豁然抬头,冷冷道:“你说得没错,他儿子确实要出事了。礼愚勾结不明势力,企图挑拨离间,我要带他去见潘司令,让他在司令面前以死谢罪。”

“我也去!”朱润芳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潘司令和您就是‘二人异路,东趋西步’,现在这事又惹恼了他,恐怕没那么容易翻篇。我是女人,他……”

朱润芳本想说潘司令对自己“有好感”,可她又怕雷耀坤对此产生误会,连忙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雷耀坤目光灼灼地看着朱润芳,他在心里盘算起了另一出主意:郑介民此时还在上海,这里虽然是潘司令的地盘,可他多少会看在郑介民的面子上,给侦辑处留下些许薄面。马源尚有把柄在自己手中,他不可能轻易告发自己,但这个礼愚是个极大的变数,他在潘司令面前若说错半句话,自己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要想让这个秘密永远隐匿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礼愚当场灭口。

朱润芳自从两年前跟随雷耀坤做贴身秘书后,越是见证雷耀坤的雷厉风行和尽职尽责,她对雷耀坤的爱意就越是浓烈。雷耀坤此前对这种感情的表达视而不见,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这种叫做“爱情”的情愫是最强大的“护身符”,朱润芳则是他手里最灵活的一颗“棋子”。

雷耀坤走到朱润芳面前,反常地把她搂进怀里,手臂僵硬地抚着她的后背,尽可能温柔地低语道:“跟我一起去,可能会委屈你。”

朱润芳的脑袋贴在他宽大的胸膛里,她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朱润芳微微张着嘴,倒吸了几口气,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性情多变的雷耀坤会推开她,夺走这美好的瞬间。

两人维持着姿势没有动弹,门外有特务来汇报情况,见办公室里的这一幕,他赶紧退出门外,高声喊道:“报告!雷处长,朱秘书,关在会议室的老人家现在又哭又闹,还摔砸桌椅,大门都快被她撞开了。”

尽管门外的特务低着头不敢看,雷耀坤还是粗鲁地推开朱润芳,赶紧扯了扯军装的下摆,用眼神示意朱润芳去解决这个问题。

朱润芳的脸颊上还留有他胸口的余温,被打搅的滋味让她的心里很不痛快,可又不能在雷耀坤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像往常一样,摆出一副下级应该有的姿态:“请处长放心,属下马上去处理。”

朱润芳走开后,雷耀坤拿出配枪,将弹匣里的子弹一颗颗卸下,仅留下最后一颗。

“咔哒”一声,子弹上膛。

 

老妪在会议室里大喊大叫的动静极大,楼下的办公室都在低声讨论各种猜疑。在骚动之下,礼愚猛然认出了那是母亲的声音!他拔腿而出,才走到那间遮得严严实实的会议室门口,正要喊母亲时,朱润芳及时赶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朱润芳虽然身形娇小,力气却大得惊人,轻轻松松地拽着矮小的礼愚往楼梯口走去,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礼愚呜呜咽咽地喊着母亲,声音却被朱润芳钳在面前的手掌所遮蔽。他用指甲使劲抠破朱润芳的手背皮肤,朱润芳疼得一哆嗦,礼愚借力挣开了她的手,回首见是朱润芳,立刻怒气勃发地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朱润芳抬手看了看血迹斑斑的手背,瘪着嘴看他:“你太粗鲁了,我们只是需要你帮个小忙。”

“帮忙?这还需要先把我母亲关起来吗?!”

“我们只是请她来喝喝茶,聊聊天,结果她的精神病突然犯了。这楼里楼外都是带枪的,我们怕她会受到伤害,所以才把她临时保护起来。”

“你们明知道她脑袋有病,还把她带来。”

“月底就是中秋节了,处长体恤弟兄们的家眷,特地把人请来了解家庭是否存在困难,适时提供经济帮助。”朱润芳随口编造着,忽然听到雷耀坤的脚步声在楼上缓步走下来,她顺着话题往下问:“你觉得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礼愚在侦辑处工作近十年,可他平日里根本没机会和科长以上的人员接触,上个月听从雷耀坤的安排进行潜伏也不过是个短暂的“小插曲”,对于一名底层人员来说,这些长官们的形象都是高高在上的。

礼愚担心自己的话会传到雷耀坤的耳朵里,他笼统地奉承道:“他待我们如兄弟。”

话音刚落,雷耀坤果然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一脸笑意地附和着:“就是嘛,我雷耀坤从来都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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