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森

糊穿地心也绝不弃坑的小写手/致力于钻研张勇老师书籍、影视作品《贵婉日记》《天衣无缝》

230:吐真剂

马源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在儿子眼前晃了晃,轻唤道:“小涛,爸爸回来了。”

马小涛痴愣愣地昂起头,他看着马源的脸,随即两眼一弯,嘴角大咧,“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马源见他笑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张开双臂将儿子拥入怀中,热泪滚烫:“好儿子,回来就好,回来就——”

马源的话还没说完,马小涛却拳打脚踢地要挣扎出他的怀抱,嘴里“啊!啊!”地嚷着。

马源担心侦辑处的人对马小涛用了刑才导致身体接触上的抗拒,他顾不得马小涛的剧烈反应,尽可能轻柔地脱掉他的衣裤,可身上不仅没有一处伤,简直连青肿的痕迹都没有。

马小涛赤条条地躺在沙发上扯着嗓子哭喊,马源随手拿起桌上的一颗牛奶糖哄他。马小涛见了糖,“嘿嘿”一声,连包装纸都不拆,直接往嘴里塞去。

马源吓了一大跳,赶紧掰着马小涛的牙关。马小涛愤怒地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强大的咬合力在马源的手指上留下了斑斑血迹。

马源一时懵了神,他不知道十几岁的儿子怎么行为举止全都变成了低龄儿童般,只能生拉硬拽着他前往普慈疗养院进行检查。

马小涛在车上尚且没有异常表现,可他进了疗养院内,一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吓得哇哇直叫,满脸惶恐地撒腿就跑。

儿子跑,父亲追,两人身形皆肥胖,跑起来一步一喘气,还撞倒了不少过道上的病人。马小涛玩命地“逃”,他跑下楼梯,跑进了花园内,连脚上的鞋都跑丢了,光着脚踩在粗粝的地面上也丝毫不减速。

几名身强力壮的医生帮忙截住了马小涛,合力将他架到诊室内。马小涛见大门紧闭,无路可逃,他一步蹬上了诊疗床,紧接着一个“狗熊打滚”,把雪白的床单裹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马源的心被儿子的每一个异常表现给搅动着,非但绞在一起,理不平,而且绞得神经根根作痛。

医生仔细询问了病程和经过,无奈马源一问三不知,医生只能粗略下定论:“孩子可能是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强烈刺激从而导致了精神障碍,若不住院治疗,也要换个环境生活,避免触景生情。接下来我们需要对他进行进一步的脑功能检查,若存在严重受损,他的智力水平可能会永远停留在两、三岁,甚至是不断恶化。”

 

侦辑处医务室内,处于麻醉状态下的林景轩平躺在检查台上。军医用听诊器判断出他的心率有逐渐变快的趋势,随即转头对雷耀坤说:“麻药效果快过去了,他要醒了。”

雷耀坤用下巴指了指放在台面上的两支吐真剂:“别等了,赶紧给他注射,醒了以后可不好骗。”

话音刚落,林景轩的手指轻微弯曲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在空中飘着,眼皮沉甸甸的,困得睁不开眼睛。

一管吐真剂注入静脉内,紧闭着双眼的林景轩忽然看见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在幻像里,他的耳边充斥着爆炸声,一呼一吸满是焦土、火药味,遍地是战士们残缺的尸首,唯独没有贵翼的身影。他翻出战壕之外,站在高高的土岗上,放眼望去,没有一个敌人,眼前满是荒芜。

林景轩把双手拢起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喊着:“哥——你在哪——”

“噗”地一股强大的穿透力打进体内,胸口一阵冰凉,林景轩缓缓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军装上渗出一大片血迹,而他也浑身无力地往后躺下,视线内只有灰黄色的天空和硝烟弥散。

林景轩觉得自己口渴得厉害,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的嘴唇微微张合着,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天空如同幕帘般缓缓地拉上,瞬间只剩下一片漆黑。

现实中,半梦半醒的林景轩浑身一颤,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吓得军医连忙把贴在他胸口的听诊器拿开。

“他怎么了?”雷耀坤问。

“这……”军医有些不知所措,他紧张地搓了搓裤腿,尝试性地往林景轩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喂,醒醒,听得见吗?”

林景轩倏地睁开眼,仿佛自己是从一口深井里浮升到表面似的,有种重生的奇妙感觉。他的视线还很模糊,甚至有些扭曲,只能勉强看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一名穿着将官军服、戴着军帽的男人。

林景轩下意识认为那是贵翼,他脸上戒备的神情瞬间消逝,转而是一副看见了亲人的面孔,他轻轻叫道:“哥。”

雷耀坤赶紧按下录音机的启动键,压着嗓子应道:“景轩,是我,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景轩眼前的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了,他看见了贵翼的脸,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双手使不上一点力气。

林景轩的脑子里混沌不堪,颇有隔世之感。他有气无力地问道:“我在哪?”

“这里是医院,你受伤了,需要接受治疗。”

“受伤?嗯……我好像中了一枪,在胸口……”林景轩费劲地把手移动到胸口的位置指了指,很快又虚脱地把手垂到了身侧。

雷耀坤不解地看向军医,军医低声解释道:“是幻像,就像做梦一样。”

林景轩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要闭上,他倦意浓浓地呢喃道:“我好困,我想睡会儿。”

雷耀坤粗暴地摇晃着他的身体:“景轩,醒醒!我问你,那批无缝钢管是怎么送出上海的?”

模糊的声浪传进林景轩的神经末梢,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一个人在急于替自己说话,他随问随答道:“那不是你给的通行证吗?太原兵工厂,马科长一路押运去的。”

雷耀坤心中大喜:林景轩果然知情!

“景轩,我说的是那批美国货。”

“什么美国货?哥,你糊涂了?那是战略物资部从德国进口的钢材,专项用于研发钢质子弹的。”

雷耀坤耐着性子诱导着:“你记得张绍武吗?他买了一批美国进口的无缝钢管,你知道他把东西送到哪里了吗?”

“张绍武”三个字令他心里一紧,头脑豁然清醒了一些。林景轩对着那张朦胧的贵翼的脸“实话实说”道:“张绍武是共谍,他的货被侦辑处扣下了,潘司令要求对他进行密裁,他已经死了,是我亲自动手的。”

“不,不,张绍武肯定还活着,他把美国货偷走了。景轩,你有没有帮助过他?换个说法,你有没有帮助过共产党?”

长得和贵翼一模一样的魔影一步步挤进林景轩的思路里,他猝不及防地张嘴要回答,麻木的头脑猛烈地痛了一下,使他心里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奇怪的质疑——贵翼为什么会问这些话?他是在考验自己对党的忠诚吗?

林景轩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思路,雷耀坤焦躁地喊着:“景轩!回答我!”

间歇性的头痛开始频频发作,贵翼的脸变成了重重叠叠的幻影。林景轩紧皱着眉头,几乎是在哀求:“哥,别问了,我好难受啊,你带我回家吧。”

见林景轩又挣扎着要坐起来,雷耀坤用力摁住他的肩膀:“景轩,你跟哥说实话。”

林景轩神志不清地和眼前人“告白”道:“哥,你是我生命中唯一信任的人,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

“好,那我问你,你是中共地下党吗?”

锐利而直接的提问使林景轩的脑子里触电般地猛然惊醒,他双手捶打着检查台,不满地大叫起来:“我不是内奸!我不是叛徒!”

见状,军医拿出一支镇定剂,及时为他注入了极少的剂量,辅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雷耀坤俯下身子,不依不饶地逼问道:“景轩,你骗不了我的,你还有其他的身份,对不对?”

林景轩的头脑里泛起阵阵冰凉的感觉,幻像进一步“升级”了,他看到贵翼的手中拿着一封信,是自己递交给CC的那封信!信里仅仅三个字,却是会让他失去所有现状的名字!

林景轩的瞳孔因为强烈的恐惧而放大,他轻轻摇着头,声音有些凄凉:“哥,对不起。其实,我是……中……”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林景轩抿了抿唇,满腔的后悔使得他没有勇气对贵翼说出后面的那个“统”字。

雷耀坤的眼睛里含着笑,声音里透着关心:“你是中统的吗?他们现在叫党通局,你是不是原来中统的特务?没关系,说吧,说出来就不会难受了。”

“中统”两个字炸雷般钻进林景轩因过度放松而“失控”的头脑里,像是一壶热水浇开了厚重的冰块似的,脑子里经过了许许多多的回忆,他猛然想到自己早已在贵翼面前承认过了曾经的特务身份。

在短暂的几秒内,林景轩对这话进行了分析和研判,他很肯定“贵翼”是在给他出考题,偏偏要他在思维最混沌的时候回答问题,就像CC特训班里的教官对他们进行“熬刑”训练那样。

林景轩把目光转向“贵翼”,浅笑着、坚定地答道:“我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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